4月,两部体量较大的谍战剧《无间》《薄冰》先后开播,这两部剧可谓大牌云集、制作阵容豪华,但在播出后都引发了一些争议。作为最具人气的电视剧品类,为什么谍战剧发展到今天,爆款越来越难出,甚至味道也越来越淡?

剧情

用“无脑爱情”取代谍战逻辑

在生死谍战中上演廉价的儿女情长是不少谍战剧的创作通病,往往被观众吐槽“降智”“恋爱脑”,不符合特工身份。《无间》也有类似问题,剧情一上来就大打感情牌,爱情线铺得非常突兀,陆风、花向雨、蓝冰、霍飞四个高级特工,短短几集就形成了两组三角恋关系,一来二去莫名爱到生死相依,呈现争风吃醋的戏码。

开篇剧情中,谍战主线反复被情感线打断,让观众失去耐心,而花费不少笔墨的谈情说爱全无说服力。乍一看,这样的情感线就是“狗血三角恋”,剧情展开,其叙事功能才逐渐显露。剧集过半,“青衣”“钢琴师”现身,76号特务头目沈啸原来是我党安插在汪伪特务机关的卧底,而“幽灵”组织负责人闪官的真实身份是卧底在军统高层的日军间谍,剧中正反派核心角色由此完成身份大反转,所有线索指向1926年的悬案,沈啸和闪官展开正式对决。这么看,会发现之前占据了大量戏份的陆风、花向雨、蓝冰、霍飞,不过是两位谍战领军人物手中反复布局的棋子。

剧中的四角恋情更像是障眼法,四人之间分分合合的爱情线表面上是为情所困,实际是为了增加冲突,让“棋子”互相拉扯推动剧情。虽然四个特工各自拥有多重间谍身份、分属不同阵营,但“无脑爱情”可以超越一切不合理,成为编剧手中的魔力提线,每当角色因为谍战身份发生冲突,就可以依托情感关系把人物再拉回来,上一幕还在拔枪相向,下一幕就能深情对望。

透过复杂交织的情感,《无间》的人物关系收放自如,情感线成为剧情自圆其说的便捷工具。但“狗血”的情感关系会劝退观众,也是相对偷懒的剧本创作路径。相比《无间》中一见钟情式的爱情,谍战剧《潜伏》对情感的表现没那么直白,“假夫妻”的真情感一直蓄力到最后才有了震撼人心的爆发,但作品对爱与信仰的表达要真挚得多。

演员

用主角光环取代人物塑造

对比《薄冰》中彭冠英饰演的陈浅和《伪装者》中胡歌饰演的明台、《谍战深海之惊蛰》张若昀饰演的陈山、《叛逆者》朱一龙饰演的林楠笙,会发现当下很多谍战剧有一个共同点:都是由具有偶像特质的男演员,扮演军统特务出身的男主角,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与女主角相爱,之后受到感召逐渐完成信仰蜕变,拉出人物成长弧线。

这就是“谍战偶像化”的一种模式化创作,是传统谍战剧逐渐僵化陷入创作瓶颈后的一次转型。在《伪装者》大获成功后,谍战+偶像形成创作风潮,越来越多的青年演员在谍战题材中崭露头角。偶像谍战剧一度为谍战剧的发展提供了新方向,但越来越多的同质化偶像谍战剧陷入了另一种创作上的僵化,消耗了谍战剧的口碑。

“谍战偶像化”往往会以主角光环取代人物塑造,把角色推向耍帅和“尬演”。《无间》《薄冰》中的男主角都能以一敌十大杀四方,陆风可以在遭受电击后挣脱刑椅,陈浅可以伪装成日本密使“浅井光夫”潜入梅机关。这些“反派降智”和“主角光环”的剧情造成故事悬浮,让观众难以沉浸其中。

现在不少谍战剧都是由青年偶像挑大梁、实力演员抬轿,演员搭配上看似周全,却很容易让主角光彩被配角抢去。比如《薄冰》里王劲松、吴越等实力派演技出众,就令彭冠英、陈钰琪两位男女主角相形失色。谍战剧需要新鲜血液与年轻面孔,但如果一味追求颜值与流量,或者只有单薄的人物塑造、白开水一样的剧情,就很难抓住观众。

反观传统谍战剧,几乎就是演技派的天下,《潜伏》《悬崖》《黎明之前》《风筝》等谍战佳作由孙红雷、张嘉益、柳云龙等实力演员坐镇,他们凭借扎实的表演功力塑造出一个个独具个性的谍战人物,都已成为荧屏经典。这些谍战英雄同时也是生活中普通真实的人,无论故事如何传奇,都不会超越生活逻辑和历史真实。

主题

用“猜谜游戏”取代信仰之战

敌中有我、我中有敌是谍战故事的精髓,《无间》的剧情主打高能悬念、多重反转,在潜伏卧底的故事上挖掘得足够深,剧情的烧脑程度前所未有。剧中,我党、军统、76号、日本人、满洲人几方势力齐聚,各路人马互相渗透,主要谍战人物大多是多面间谍,女主角花向雨一个人就有四重身份,并在剧中一层一层被唤醒。这样的谍战故事得到了部分谍战剧迷的好评,但同时也让很多观众感到一个“乱”字,看下来一头雾水,甚至觉得是在故弄玄虚。

整体而言,《无间》主创对故事的把控较为严谨,即便正反派角色在剧中不停身份反转,也没有出现大的漏洞。但让人略感遗憾的是,在看似完美的高难度叙事中,却体会不到谍战剧那种险象环生的戏剧张力,和被人物命运牵动的观剧体验。角色忠奸难辨以及揭开谜底的抽丝剥茧的确是谍战剧一大故事魅力,但像《无间》这样沉迷于叙事策略,整部剧的结构就像是一部复杂的机器,其本质上更接近炫技的烧脑风暴,把谍战体验简化为一场猜谜游戏。

谍战故事真正动人心魄的力量,来自于谍战人物面对生死考验时,靠信仰克服内心的挣扎。《潜伏》《悬崖》等传统谍战剧大多是“全员明牌”的设定,这些作品不迷恋迷宫般的叙事架构,而在展现因信仰不同的殊死博弈上,深刻挖掘每一个角色背后复杂的人性,同时又呈现出历史的真实厚重,让观众代入其中。换句话说,让谍战故事回归到信仰与人性层面,才会产生历久弥新、让观众回味无穷的作品魅力。